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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子(先秦哲学家)

发布者:wlgx发布时间:2024-09-18访问量:13

杨朱,又名杨子(扬子),先秦哲学家, 战国时期魏国人,字子居,道家杨朱学说派创始人。

他的观点,可以散见于《 庄子》,《 孟子》,《 韩非子》,《 吕氏春秋》等。其学说并不是浅薄简单的“自私自利”。他们对老子的思想加以发展,旨在通过对个体的自我完善进而达到社会的整体和谐。他们“贵生”、“全生”的观点,对稍后的庄周很有启发。

先秦时期,中国文化思想非常自由繁盛,孔孟老庄韩墨之学说,如今也是广为流传。而有些人似乎没有那么出名,没有流传下著作供后人参考学习,可是历史著作中的只言片语,也足以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占有一席之地。杨朱正是如此。

杨朱可谓善于思考,甚至多愁善感。据传一次他在一个岔路口,竟然哭了起来,因为他联想到了人生的歧路,心中不禁伤感起来。还有一次,他的弟弟出门时穿身白衣,回来时因为天下雨临时就换了身黑衣,结果家里的狗没有认出主人,一顿狂吠,他的弟弟气得要打狗。杨朱却说:“你不要打它。假设这只狗出外时为白色,回来时却变成了黑色,难道你不同样地感到奇怪吗?”正是基于这样的联想思考、换为思考,他提出了哲学上著名的“为我”,“利己”等观点,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有一席之地。    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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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思想观点

《 孟子》说:“杨子取为我,拔一毛而利天下,不为也。”(《 尽心上》)《吕氏春秋》(公元前三世纪)说:“阳生贵己。”(《审分览·不二》)《韩非子》(公元前三世纪)说:“今有人于此,义不入危城,不处军旅,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,……轻物重生之士也。”(《显学》)《 淮南子》(公元前二世纪)说:“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:杨子之所立也。”(《氾论训》)

《 吕氏春秋》说的阳生,近来学者们已经证明就是杨朱。

就可以得出杨朱的两个基本观念:“为我”,“轻物重生”。墨子是主张兼爱的,反对这种观点。

《韩非子》说杨朱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,与《孟子》说的杨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,有些不同。这两种说法都符合杨朱的基本观念。《孟子》所言 “为我”一致,前者与“轻物重生”一致。两者可以说是一个学说的两个方面。


此外,道家文献旁证如下:

《 庄子·逍遥游》有个故事说:“尧让天下于许由。……许由曰:子治天下,天下既已治也,而我犹代子,吾将为名乎?名者,实之宾也。吾将为宾乎?鹪鹩巢于深林,不过一枝;偃鼠饮河,不过满腹。归休乎君?子无所用天下为。”许由这个隐者,把天下给他,即使白白奉送,他也不要。当然他也就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。这是《韩非子》所说的杨朱思想的例证。

《 列子·杨朱》篇,有个故事说;“禽子问杨朱曰:去子体之一毛,以济一世,汝为之乎?杨子曰:世固非一毛之所济。禽子曰:假济,为之乎?杨子弗应。禽子出语孟孙阳。孟孙阳曰:子不达夫子之心,吾请言之,有侵若肌肤获万金者,若为之乎?曰:为之。孟孙阳曰:有断若一节得一国,子为之乎?禽子默然有间。孟孙阳曰:一毛微于肌肤,肌肤微于一节,省矣。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,积肌肤以成一节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,奈何轻之乎?”这是杨朱学说另一方面的例证。《列子·杨朱》篇还说:“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人人不损一毫,人人不利天下:天下治矣。”虽然这些话未必是杨朱所言,但是这些话总结了杨朱学说的两个方面,以及早期道家的政治哲学。


杨朱思想与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中的观点不谋而合

在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以及《吕氏春秋》中都能见到杨朱基本观念的反映。《吕氏春秋》说:“今吾生之为我有,而利我亦大矣。论其贵贱,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。论其轻重,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。论其安危,一曙失之,终身不复得。此三者,有道者之所慎也。”(《孟春纪·重己》)这段话说明了为什么应当轻物重生?即使失天下,也许某天再得,但是一旦人死了,就永远不能再活。

《老子》中有些话是同样的思想。如“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;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。 ”(第十三章)这就是说,在为人处世中,贵重自己身体超过贵重天下的人,可以把天下给予他;爱他自己超过爱天下的人,可以将天下委托他。又如“名与身:孰亲?身与货:孰多?”(第四十四章)都表现出轻物重生的思想。

《庄子》的《养生主》里说;“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,缘督以为经: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养亲,可以尽年。”这也是沿着杨朱思想。先秦道家认为,这是保身全生免受人世伤害的最好的办法。一个人行为很坏,必然会受到社会惩罚,显然不是全生的方法。但是一个人的行为如果太好,获得美名,这也不是全生的方法。《庄子》另一篇中说:“山木自寇也。膏火自煎也。桂可食,故伐之。漆可用,故割之。”一个享有有才有用的美名的人,他的命运将会和桂树、漆树一样。所以《庄子》里有一些话赞美无用之用。《人间世》篇中讲到一棵很大的栎社树,是不材之木,无所可用,所以匠人不砍它。栎社树托梦对匠人说;“予求无所可用久矣。几死,乃今得之,为予大用。使予也而有用,且得有此大也邪?”这一篇最后说;“人皆知有用之用,而莫知无用之用也。”无用是全生的方法。善于全生的人,一定不能多为恶,但是也一定不能多为善。他一定要生活在善恶之间。他力求无用,但是到头来,无用对于他也是一种大用。


二、道家的发展

先秦道家哲学追求内在精神的发展,一共有三个主要阶段。杨朱的观念,代表第一阶段。《老子》的大部分思想代表第二阶段。《庄子》的大部分思想代表第三阶段即最后阶段。

老子之后,道家思想大致分两个方向发展:稷下学派的以社会政治为中心,欲将老子的思想与管子的思想予以贯通,从而使道家由形上追求转至形下操作,形成一套治国之道;而后者以庄周、杨子为代表,关注的是自我、自由与本真,侧重于内在精神生命追求。

1、第一阶段

道家哲学的出发点是全生避害。杨朱的观点就是“避”,他们逃离人世,遁迹山林,心想这样就可以避开人世的恶。

2、第二阶段

不论你多会逃避隐藏,总是有些恶仍然无法避开。所以“避”还是不中用。《老子》的大部分思想,还在于揭示宇宙事物变化的规律。具体的事物在变,但是事物变化的规律不变。一个人如果了解了这些规律,并且按照规律调整自己的行为,那就能够使事物转向对他有利的情况。

3、第三阶段

但凡事没有绝对。所以老子说:“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!”(《老子》第十三章)这是大彻大悟。《庄子》后来发挥,提出了齐生死、一物我的理论。也就是,从一个更高的观点看生死,看物我。从这个更高的观点看事物,就能够超越现实的世界。这也是“避”的一种形式;但不是从社会到山林,而很像是从现实世界到精神世界。这是先秦道家发展的第三阶段。《庄子》的《山木》篇有个故事:

庄子行于山中,见大木枝叶盛茂,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,问其故。

曰:无所可用。

庄子曰: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。

“夫子出于山,舍于故人之家。故人喜,命竖子杀雁而烹之。

竖子请曰:其一能鸣,其一不能鸣:请奚杀?

主人曰:杀不能鸣者。

明日,弟子问于庄子曰:昨日山中之木,以不材得终其天年;今主人之雁,以不材死:先生将何处?

庄子笑曰: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。材与不材之间,似之,而非也,放未免乎累。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。无誉无訾,一龙一蛇,与时俱化,而无肯专为;一上一下,以和为量,浮游乎万物之祖;物物而不物于物,则胡可得而累邪!”

这个故事的前部分,与杨朱的全生理论一致,后部分则是庄子的理论观点。这里所说的“材 ”,相当于前面引用的《养生主》所说的“为善”。“不材”,相当于“为恶”。“材与不材之间”,相当于“缘督以为经”。可是一个人如果不能从一个更高的观点看事物、那么这一切方法不能够绝对保证他不受伤害。不过,从更高的观点看事物,也就意味着取消自我。我们可以说,先秦道家都是为我的。只是后来的发展,使这种为我走向反面,取消了它自身。


三、引伸思想-自私自利

《论语》中提到,孔子周游列国时,遇到一些“隐者”(《微子》)的“避世”(《宪问》)的人。这些隐者嘲笑孔子,认为孔子救世的努力都是徒劳。有一位隐者把孔子说成“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”(同上)。孔子的弟子子路,有一次回答了这些攻击,他说:“不仕无义。长幼之节,不可废也。君臣之义,如之何其废之?·欲洁其身,而乱大伦?君子之仕也,行其义也。道之不行,已知之矣。 ”(《微子》)

早期道家和隐者

隐者正是“欲洁其身”的个人主义者。在某种意义上,他们还是败北主义者,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太坏了,不可救药。有一位隐者说:“滔滔者天下皆是也,而谁以易之?”(《论语·微子》)这些人大都离群索居,遁迹山林,道家可能就是出于这种人。

大部分道家并非普通的隐者,只图“避世”而“欲洁其身”,不想在理论上为自己的退隐行为辩护。道家是这样的人,他们退隐了。并且提出一个思想体系,来支持他们的行为,并赋予意义。最早的著名的代表人物估计是杨朱。

记录

四、文献中的杨朱

(一)战国时期古籍中

《孟子·滕文公》:“圣王不作,诸侯 放恣,处士横议,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,天下之言,不归杨则归墨。杨氏为我,是无君也;墨氏兼爱,是无父也。无父无君,是禽兽也。……杨墨之道不息,孔子之道不著,是邪说诬民,充塞仁义也。……吾为此惧,闲先圣之道,距杨墨,放淫辞,邪说者不得作。……能言距杨墨者, 圣人之徒也。” 

《孟子·尽心》:“杨子取为我,拔一毛而利天下,不为也。墨子兼爱,摩顶放踵,利天下,为之。”“逃墨必归于杨,逃杨必归于儒,归斯受之而已矣。今之与杨墨辩者,如追放豚,既入其苙,又从而招之。”

《庄子·应帝王》:“杨子居(有人认为非杨朱)见老聃,曰“有人于此,响疾强梁(做事果断敏捷),物彻疏明(看问题通透明达),学道不勌(同倦)。如是者,可比明王乎?”

老聃曰:“是于圣人也,胥易技系(有才智的小吏),劳形怵心者也(被自己的技巧困住)。且也虎豹之文来田,猨狙(yuán jū,猿猴)之便来藉。如是者,可比明王乎?”。

杨子居窜然曰:“敢问明王之治。”老聃曰:“明王之治: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,化贷(化育施与)万物而民弗恃;有莫举名,使物自喜;立乎不测(深不可测),而游于无有者也。”

《庄子·骈拇》:“骈于辩者(善于言辞的人),累瓦结绳(堆砌词藻),窜句棰辞(堆穿凿文句,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,而敝跬誉无用之言,非乎?而杨墨而已。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,非天下之至正也。”

《庄子·{月去}箧》:“削曾、史之行,钳杨墨之口,攘弃仁义,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。……彼曾、史、杨、墨、师旷、工倕、离朱,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者也,法之所无用也。”

《庄子·天下》:“而杨墨乃始离跂,自以为得,非吾所谓得也。夫得者困,可以为得乎?则鸠鸮之在于笼也,亦可以为得矣。” 

《庄子·山木》:“杨子之宋,宿于逆旅。逆旅人有妾二人,其一人症状,其一人恶,恶者贵百美者贱。杨子问其故,逆旅小子对曰:“其美者自美,吾不知其美也;其恶者自恶,吾不知其恶也。“杨子曰:“弟子记之!行贤而去自贤之心,安往而不爱哉!”

《庄子·徐无鬼》:“庄子曰:“然则儒、墨、杨、秉,与夫子为五,果孰是邪?……“惠子曰:“今天儒、墨、杨、秉,且方与我以辩,相拂以辞,相镇以声,而未始吾非也,则奚若矣?”

《庄子·寓言》:“杨子居南之沛,老聃西游艺机于秦,邀于郊,至于梁而遇老子。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:“始以汝为可教,今不可也。“杨子居不答。至舍,进盥漱巾栉,脱履户外,膝行而前曰:“向者弟子欲请夫子,夫子行不闻,是以不敢。今闲矣,请问其过。“老子曰:“而睢睢盱盱,而谁与居?大白若辱,盛德若不足。“杨子居蹴然变容曰:“敬闻命矣!“其往也,舍者迎将,其家公执席,妻执巾栉,舍者避席,炀者避灶。其反也,舍者与之争席矣。” 

《荀子·王霸篇》:“杨朱哭衢涂曰:“此夫过举蹞步,而觉跌千里者夫!”

《韩非子·显学篇》:“今有人于此,义不入危城,不处军旅,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。世主必从而礼之,贵其智而高其行,以为轻物重生之士也。” 

《韩非子·说林》:“杨子过于宋东之逆旅,有妾二人,其恶者贵,美者贱。杨子问其故,逆旅之父答曰:“美者自美,吾不知其美也;恶者自恶,吾不知其恶也。“ 杨子谓弟子曰:“行贤而去自贤之心,焉往而不美。“ “杨朱之弟杨布,衣素衣而出,天雨,解素衣,衣缁衣而反,其狗不知而吠之。杨布怒,将击之“。杨朱曰:“子毋击也。子亦犹是。曩者使汝狗白而往,黑而来,岂能无怪哉!”

《韩非子·六反》:“杨朱、墨翟天下之所察也。于世乱而卒不决,虽察而不可以为官职之令。”

(二)秦汉古籍中

《 吕氏春秋·不二》:“老聃贵柔。孔子贵仁。墨翟贵廉。关尹贵清。子列子贵虚。陈骈贵齐。杨生贵己。孙膑贵势。王廖贵先。儿良贵后。”

《淮南子·氾论训》:“夫弦歌鼓舞以为乐,盘旋揖让以修礼,厚葬久丧以送死,孔子之所立也,而墨子非之。兼爱尚贤,右鬼非命,墨子之所立也,而杨子非之。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,杨子之所立也,而孟子非也。趋舍人异,各有晓心。”

《淮南子·说林训》:“杨子见逵路而哭之,为其可以南可以北;墨子见练丝而泣之,为其可以黄可以黑。趍舍之相合,犹金石之一调,相去千岁,合一音也。”

 《淮南子·俶真训》:“百家异说,各有所出,若夫墨、杨、申、商之于治道,犹盖之无一橑,而轮之无一辐,有之可以备数,无之未有害于用也。”

《说苑·政理》:“杨朱见梁王言:“治天下如运诸掌然。”

梁王曰:”先生有一妻一妾不能治,三亩之园不能芸,言治天下如运诸掌,何以?”

杨朱曰:”臣有之。君不见夫羊乎?百羊而群,使五尺童子荷杖而随之,欲东而东,欲西而西。君且使尧率一羊,舜荷杖而随之,则乱之始也。臣闻之。夫吞舟之鱼不游渊,鸿鸮高飞不就污池,何也?其志极远也。黄钟大吕,不可从繁奏之午,何则?其音疏也。将治大者不治小,成大功者不小苛,此之谓也。”

《说苑·权谋》:“杨子曰:”事之可以之贫,可以之富者,其伤行者也。事之可以之生,可以之死者,其伤勇者也。”仆子曰:”杨子智而不知命,故其知多疑。”语曰:”知命者不惑,晏婴是也。”

《 扬子法言·五百》:“庄、杨荡而不法,墨、晏俭而废礼,申、韩险而无化, 邹衍迂而不信”。

五、主要观点

《列子·杨朱》篇有“杨朱曰:“古人之,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人人不损一毫,人人不利天下,天下治矣。”对此,贺麟先生认为:“不拔一毛以利天下,即极言其既不损己以利人,以示与损己利人的利他主义相反,亦不损人以利己,以示与损人利己的恶人相反,而取其两端的中道。”吕思勉先生在评价杨朱“不利天下,不取天下”时指出:“夫人人不损一毫,则无尧舜,人人不利天下,则无桀纣;无桀纣,则无当时之乱;无尧舜,则无将来之弊矣。故曰天下治也。杨子为我说如此,以哲学论,亦可谓甚深微妙;或以自私自利目之,则浅之乎测杨子矣。”现代学者们对杨朱合理的利己主义的同情理解,正与王弼在阐释《损》卦九二:“弗损,益之”时,所提出的“九二不损而务益,以中为志也”的中道说,是遥相呼应的,亦表明了人们对合理的利己主义的道德价值的认同。因为真正的或合理的利己主义,为了保持自己的生命、利益或幸福,虽不会有意地作利他之事,但至少不要危害别人的幸福,才可算得利己。“且自保自利虽系自然的本能的要求,亦虽有相当的才智学养,方能维护自己的利益;亦须有相当的修养和克制,方能不致损害别人的正当利益。故利己主义,亦有其道德价值。” 在战国时代确曾独树一帜,与儒墨相抗衡,卫道之庄周,宗儒之孟轲皆曾加排斥与攻击,大概正因为这种非议的影响,传后世学者望而止步;更加之秦皇焚书,汉武独尊儒家,因而秦汉时即销声匿迹。但这并不等于其学说及影响之亡绝,只不过沉隐民间而已,至东晋而又由张湛作注复行于世(指《列子·杨朱篇》)。张湛《列子序》中说《杨朱篇》为“仅有存者”之一,这不是编造之词。

关于杨朱学说,历来或以其源出《老子》(如《老子》第十三章:“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。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。”),较近于道家,而勉强归入道家;或以其与《老子》思想并非完全一致,老子贵柔而杨朱贵己,且又为庄周所斥,不归入道家;大多以“杨朱”起于老、儒、墨之后,确实是独树一帜,“杨朱”乃自成一家。归纳杨朱言论,其思想中必实为“贵己”,或曰“为我”。后世多斥杨朱之说“自私”、“颓废”、“堕落”,其实杨朱之言,有其时代性质。春秋晚期和战国早、中期,“孔子提倡”以为天下;而诸侯纷争,相互侵略、损以利亡,君王厚生而致使臣民轻死,贵公贵仁之说,已成虚伪之谈。杨朱愤世而倡导“贵己”之说,“古之人,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人人不损一毫,人人不利天下,天下治矣。”又说:“善治外者,物未必治;善治内者,物未必乱。以若之治外,其法可以暂行于一国,而未合于人心;以我之治内,可推之于天下。”人人治内贵己,互不侵、损,人人自重自爱,不就各安其所,天下治理了吗?从“贵己”出发,杨朱造构了他的学说:

(一)论生死:有生便有死,人人皆如是。生有贤愚、贫贱之异,而死皆归为腐骨,芜舜与桀纣没有不同。

(二)贵己: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,生难遇而死易及,这短促的一生,应当万分贵重,要乐生,一切以存我为贵,不要使他受到损害,去则不复再来。

(三)全性保真:所谓全性,即顺应自然之性,生既有之便当全生,物既养生便当享用之,但不可逆命而羡寿,聚物而累形,只要有“丰屋美服,厚味姣色”满足生命就够了,不要贪得无厌,不要为外物伤生。

所谓保真,就是保持自然所赋予我身之真性,自纵一时,勿失当年之乐;纵心而动,不违自然所好;纵心而游,不逆万物所好;勿矜一时之毁誉,不要死后之馀荣;不羡寿、不羡名、不羡位、不羡货,乃可以不畏鬼、不畏人、不畏威、不畏利,保持和顺应自然之性,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。关于“杨朱”其人,上述资料有阳生、杨子、杨朱、杨子居、杨子取等称谓,据《古史辨》第四卷下编郑宾于《杨朱传略》考证,断定为“姓杨(或作阳)名朱,字子居(或作子取)”,并断定为秦人。关于杨朱的生卒年代,我以为必晚于墨翟,而前于孟轲,《古史辨》卷四下编门启明《杨朱篇和杨子之比较研究》断定“他生卒年代的约数,当是西纪元前450至前370(即周贞定王十五年至周烈王六年)之间”.

六、道教吸取杨朱思想的表现

后世道教推祖“老子”,视道家学派为“本家”,虽杨朱既属道家,但庄周斥杨朱;又且杨朱无著述传世,即使曾有著述,而《汉书·艺文志》已不见著录,早已亡佚,而后世道教又何得而与杨朱学说相联系?盖杨朱虽无著述流传,而《庄子》中之《缮性》、《让王》等篇,《吕氏春秋》中之《贵生》、《不二》、《执一》等篇,《淮南子》中《精神训》、《道应》、《诠言》、《氾论》等篇,以及《韩非子》、《说苑》、《法言》等古籍中均记述或发挥有“杨朱”思想,道教便是从这些古籍中吸取杨朱思想。主要表现在:

(一)道教“贵生”。

道教义理,首重“生”字,反复演说求生、好生、乐生、重生、贵生、养生、长生之道。可以说道教教义主不开这个“生”字,它是道教义理的中心。检阅道教围绕“生”讲的义理,在贵生的范围内与杨朱之言极为相似如道教最早的经典《太平经》、《老子想尔注》,便强调重生、贵生:

“人最善者,莫若常欲乐生,汲汲若渴,乃后可也。”(《太平经合校》卷四十)

“夫人死者乃尽灭,尽成灰土,将不复见。今人居天地之间,从天地开辟以来,人人各一生,不得再生也。自有名字为人。人者,凡中和凡物之长也,而尊且贵,与天地相似;今一死,乃终古穷天毕地,不得复见自名为人也,不复起行也。”(《太平经合校》卷九十) 

“公乃生,生乃大”,“道大、天大、地大、生亦大,域中有四大,而生居其一焉”,“多知浮华,不知守道全身,寿尽辄穷;数数,非一也。不如学生”。(《老子想尔注》)

至晋代,有《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》行世,此经明确提出“仙道贵生,无量度人”为道教的首要教义,此经在明《正统道藏》中被尊为首经,比《道德经》的地位更为高出。南北朝以后所出经典,更多将“生”与“道”紧密联结,“修道”与“养生”相依相守,成了二而一、一而二的事。如:

“道不可见,因生以明之。生不可常,用道以守之。若生亡则道废,道废则生亡,生道合一,则长生不死。”(《太上老君内观经》) 

“一切含气,莫不贵生,生为天地之大德,德莫过于长生”。(《太平御览·道部·养生·太清真经》

“道人谋生,不谋于名”。(《妙真经》)

“人之所贵者生也,生之所贵者道也。”(《坐忘论序》) 

“性者命之原,命者生之根,勉而修之”。(《集仙录》)

“夫所谓道者,是人所以得生之理,而所以养生致死之由。修道者是即此得生之理,保而还初,使之长其生”。(《天仙正理真论》)

道教的“贵生”教义,多所吸取杨朱思想,这是十分明显的。

(二)“全性保真”

道教讲究养生,幻求长生,处处不离“全性保真”,亦即所谓修“性命”。道教认为人之“性”有天赋之性与气质之性,“命”有形气之命与分定之命,“全性”所指的“性”腹是指天赋于人的纯真、善良、朴质之心性。《性命圭旨》说:“何谓之性?元始真如,一灵炯炯是也。”养性才能立命,性成始能命立。性之造化系乎心,性受心役,故“全性”即保全天赋纯真善良的心性。修道折基本途径就在于全先天之善性、保先天之真性。只有全性保真,才能长生。道教经典中有关这方面的论说很多,如:

“孰观物我,何疏何亲?守道全生,为善保真。世愚役役,徒自苦辛。”(《太上老君内观经》) 

“治生之道,慎其性分,因使抑引,随宜损益以渐,则各得适矣。”“夫养性者,欲使习以成性,性自为善,……性既自善,而外百病皆悉不生,祸乱不作,此养性之大经也。”(《黄帝中经》)

“道性无生无灭,无生无灭,故即是海空。海空之空,无因无果。无因无果,故以破烦恼”。(《云笈七签》卷九十三《道性论》)“心为道之器宇,虚静至极则道居而慧生,慧出本性,非适今有”,“夫道者神异之物,灵而有性,虚而无象”。(《坐忘论》)

“所谓安乐,皆从心生,心性本空,云何修行?知诸法空,乃名安乐。”“夫一切六道四生业性,始有识神,皆悉淳善,唯一不杂,与道同体”。(《云笈七签》卷之九十五《仙籍语论要记》) 

“长生之本,惟善为基。人生天地间各成其性。……夫明者伏其性以延命,暗者恣其欲以伤性。性者命之原,命者生之根,勉而修之。所以营生以养其性,守神以善其命。”(《集仙箓》) 

道教的全真派,尤以“全性保真”为其宗旨。虽言性命双修,而实以修性为主。“全真”之名,实际即源出“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”。金代王重阳创全真派,其《立教十五论》中第二条便要求“参寻性命”,第十条要求“紧肃理性于宽慢之中以炼性”,第十一条要求“修炼性命”。《重阳真人授丹阳二十诀》中解释“性”说:“性者是元神”、“根者是性”等等。并说:“修者,真身之道;行者,是性命也。名为修行也。”“真性不乱,万缘不挂,不去不来,此是长生不死也”(见《重阳真人金关玉锁诀》)。归根到底,所谓修行,就是全性保真,使真性不乱而长生久视。全真派经书中言“性命”极多,如: 

“论炼性:理性如调琴弦,紧则有断,慢则不应,紧慢得中,则琴可矣。又如铸剑,钢多则折,锡多则卷,钢锡得中,则剑可矣。调炼真性者,体此二法,论超三界”(《重阳祖师论打坐》)。

“性定则情忘,形虚则气运,心死则神话,阳盛阳阴衰,此自然之理也”,“心不驰则性定,形不劳则精全,神不扰则丹结。然后灭情于虚,宁神于极,可谓不出户而妙道得矣”(《丹阳修真语录》)。

“夫吾道以开通为基,以见性为体,以养命为用,以谦和为德,以卑退为行,以守分为功。久久积成,天光内发,真气冲融,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”(《郝大通金丹诗与论》)。

“惟人也,穷万物之理,尽一己之性,穷理尽性以至于命,全命保生,以合于道。当与天地齐其坚固,而同得长久”(《钟吕传道集·论大道》)。

“其修持大略以识心见性,除情去欲,忍耻含垢,苦己利人为之宗”(《郝宗师道行碑》)。

“形依神,形不坏;神依性,神不灭;知性而尽性,尽性而至命。乃所谓虚空本体,无有尽时,天地有坏,这个不坏,而能重立性命,再造乾坤者也”(《性命圭旨·性命说》)。 

全真道的教义,在理论上实际上是阐发杨朱“全性保真”的思想。全真道虽曰“利人”,实则仍是“贵己”。如果说全真教义是杨朱思想之再现,这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
(三)勿为物累。 

杨朱思想以存我为贵,物可养生,故不可去物,而要享用之;但,虽不去物而不可有物,不可积聚物,“有”将累于“形”,外物伤生。道教亦倡说“虚其心”、“实其腹”,吃饱喝足就够了,不要有过多聚敛财富的欲望,那是有害于生的。道教与杨朱思想实质上是相同的。这种认为外物伤生,因而主张勿为物累的思想,在道书中多有反映。如:

“士能遗物,乃可议生。生本无邪,为物所婴,久久易志,志欲外,无能守以道为贵生”(《太平御览》卷六六八《道部·养生·黄老经》)。

“长生者,必其外身也,不以身害物;非惟不害而已,乃济物忘其身;忘其身而身不忘,是善摄生者也”(《太清真经》)。 

“神在则人,神去则尸,盖由嗜欲乱心,不能忘色味之适。夫修其道者,在适而无累,和而常通”(《集仙录》)。 

“八音五色不至耽溺者,所以导心也。凡此之物,本以养人,人之不能斟酌,得中反以为患,故圣贤垂戒”(同上)。

道教贵“守和”,提倡“九守”,即守和、守神、守气、守仁、守简、守易、守清、守盈、守弱,所讲教义,主要便是不以外物而累形伤生。

“老君曰:轻天下即神无累,细万物而心不惑,齐死生即意不慑,同变化即明不眩。……无为即无累,无累之人,以天下为量。”(《云笈七签》卷九十一《九守·守仁第四》)。“老君曰:尊势厚利,人之所贪也,比之身即贱。故圣人食足以充虚接气,衣足以盖形蔽寒,适情辞余,不贪多积。……故知养生之和者,即不可悬以利;通乎外内之府者,不可诱以势。无外之外至大,无内之内至贵”(《守简第五》)。 

“老君曰:古之道者,理情性,治心术,养以和,持以适,乐道而忘贱,安德而忘贫,性有弗欲而不拘,心有弗乐而不有,无益于情者不以累德,不便于性者不以滑和,纵身肆意,度制可以为天下仪。量腹而食,度形而衣,容身而游,适情而行。馀天下而弗有,委万物而弗利,岂为贵贱贫富失其性命哉。若然,可谓能体道矣”(《守易第六》)。 

著名道书《坐忘论》亦对这一教义有所阐发,说:“夫人之生也,必营于事物,事物称万,不独委于一人。巢林一枝,鸟见遗于丛苇;饮河满腹,兽不郄于洪波。外求诸物,内明诸己,己知生之有分,不务分之所无,识事之有当,不任非当之事,事非当则伤于智力,务过分则毙于形神。身且不安,何情及道?……于生无要用者并须去之,于生虽用有馀者亦须舍之,财有害气,积则伤人,虽少犹累,而况多乎?” 

道教斋戒殊多,其思想亦多源发于“不以物累形”,认为贪求外物则有害于生。

(四)制命在内,我命由我

道教认为外物伤生,人们过分追求名利声色,违反自然之性,便会由外物牵着鼻子走,由外物支配自己的命运。如果能够不去物、不有物,对外物需求适当,顺自然之性,不逆命,不贪求,不羡名,不要势,无求于外,对他人无所损害,自己亦无所畏惧,便能自己支配自己的命运,这叫做“制命在内”。道教炼养派自来主张“我命在我,不属天地”,以己身炼养来取得延命长生。如:

《西升经》曰:“老子曰:我命在我,不属天地。我不视不听不知,神在出身,与道同久。吾与天地分一气而治,自守根本也。非效众人行善,非行仁义,非行忠信,非行恭敬,非行爱欲,万物即利来,常淡泊无为,大道归也。”

《太一帝君经》:“求道者使其心正,则天地不能违也。舍色累而不顾,避荣利而自远,甘寒苦以存思,乐静斋于隐垣,则学道之人,始可与言矣。”

《真诰》:“修于身,其德乃真。君子立身,道德为任,清净为师,太和为友,为玄为默,与道穷极,治于根本,求于未兆,为善者自赏,为恶者自刑,故不争无不胜,不言无不应。” 

《秘要诀法》:“夫道与神,无为而气自化,无虑而物自成,入于品 之中,出于生死之表。故君子黜嗜欲,隳聪明,视无色,听无声,恬淡纯粹,体和神清,希夷亡身,乃合至真。所谓返我之宗,复与道同,与道同者造化不能移,鬼神不能知,而况于人乎?”(《云笈七签》卷四十五)。

《元气论》:“仙经云:“我命在我”。保精受气,寿无极也。又云:“无劳尔形,无摇尔精”。归我精默。可以长生。生命之根本决在此道。”

《悟真篇》:“一粒金丹吞入腹,始知我命不由天”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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